北象山距离我家一里多路。顾名思义,这座山好似一座卧象,坐西朝东,象鼻伸向栖霞山。西山脚下有一座北象山村,北山脚下是金家庄,山南正是化肥厂的生活区。
我常上北象山玩,记得一年夏季带着仅两岁的女儿,在北山坡上看牧牛童放牛。那头牛见女儿身着红妆,顿时埋下头,立角瞪眼,猛然间向女儿冲去。说时迟,那时快,我迅即抱起女儿,背朝牛站立。那头牛突然消失了目标,方才化险为夷。屈指算来,女儿今年已近五十岁了,提起此事,我都有点后怕。
前年清明时节,我携妻到北象山探春,正印了宋朝无惟信“梨花风起正清明,游子寻春半出城”的诗句。夫妻双双沿着北山脚下的小路,缓步向东而行,只见小路两旁的田野里:蚕豆花儿开,麦苗儿青,菜花儿黄······,禁锢了整整一个冬季的万物,竞相妆扮大地。
登上北象山顶,只见山腰上有一片百里透红的云霞,高低起伏,延绵不绝,春风过处似波似浪,真是一片桃红的海洋。近看那朵朵桃花,犹如少女开颜,在春风里怒放。世人嫌桃红俗气、轻浮。我只觉得桃花开也美,落也美。“夜来风雨声,花落知多少?”一树繁华也许会因夜来风雨而“吹向玉阶飞”,但又待怎样呢?花虽不会久留,但毕竟桃树曾经美过,犹如老年人也曾经年轻过一样。路遇一位老妇,边挖野菜边赏花。她笑着对我们说:“梅花山观梅要打门票,这里免费看桃花,多好啊!”是啊!梅花固然可敬,只是我们夫妇出生寒门,十七年的寒窗苦,故天性畏寒。梅花生性孤傲而清高,倒不如山野桃花那样热烈,那样真情,那样近人,那样温柔,俗又何妨?
我想起首唐诗,“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”。自古以来,荣华总难以久居,大观园也不过十年。黛玉葬花只是想让花“还洁去”。其实,我想所有的好东西和好时光都去了那出处,当然我们也不能例外。倘若顿悟“赤条条来去无牵挂”的哲理,人生得与失本是一个常数,都是预先安排好的,正像演员只是听从导演的指导,依次表演一番而已。还是佛家说得好:“性定魔伏朝朝乐,妄念不起处处安”。
这几年栖霞风景区正在进行旅游大开发,北象山也在被规划范围内,目前正在拆迁。从山上往下俯瞰,昔日错落有致的民房已部分成为废墟,不仅让人感慨万千。
然而,废墟之下正有一股新的力量在萌生,欣欣然,正如这满山灼灼桃花。